率性蓬蒿二月蓝

视觉中国 供图要不是晨光一天比一天亮(tiānliàng)得早，出门儿遛泰迪的金大爷，还没发现北护城河(hùchénghé)护坡上的二月蓝已经开了！ 这花开的，就像调皮地揉碎(róusuì)了一团紫霞，随手(suíshǒu)撒在蓬松的土坡上一样。“哈哈！苏东坡说(shuō)，春江水暖鸭先知。要说(yàoshuō)咱北京最接地气的春天，还就得数这二月蓝！”金大爷晃着脑袋咧着嘴儿，跟老伴儿边走边唠。不远处，练慢跑的街坊老谢搭了腔：“瞧您这大惊小怪的，您再往前走，前边多着呐！都(dōu)是二月蓝！” 顺着老谢的细胳膊老两口一看，可不是嘛，由此(yóucǐ)往西，斜坡上、砖缝里、旮旯儿里……哪儿哪儿都是二月蓝(lán)！河沿儿上的早点铺(pù)门口(ménkǒu)，蒸包子的大笼屉一掀开，裹着肉馅儿香味和麦香味儿的大团(dàtuán)白气，热腾腾地弥散开来，散到墙根儿，又是一簇新开的二月蓝！一旁蹲着修自行车的老霍(huò)，也时不时地扭脸瞅一眼身后的二月蓝：“它一开，修车干活儿手就不冷啦！” 进入农历二月之后，这二月蓝好像接着微信似的，一夜之间，从古柏参天(cāntiān)的天坛地坛古建园林，到(dào)小巧别致的街心花园、口袋公园；再到遍布京畿的郊野公园，及至(jízhì)纵横东西的河流湿地，可着北京城，把那轻霭薄纱般的紫烟，铺(pù)了个遍。 北京(běijīng)人喜欢二月蓝，是觉着投脾气。它没有文人书房里的兰草那么矜持，也没有园林中牡丹那么贵气逼人，更没有古寺蜡梅让摄影迷去为(wèi)之蹲守好几天的勾人劲儿(jìner)。二月蓝的性子(xìngzi)，就是“痛快”二字，文词儿叫“率性”。说开，呼啦啦一下子开得到处都是，有点儿泥土的地方，二月蓝就能拧着身子钻出来，还(hái)开得那么有模有样有滋有味。 赏二月蓝，跟看(kàn)油菜花一样(yīyàng)。为什么这么说呢？这些花儿，花朵开得都不大，不讲究单株欣赏，而是以多取胜。要的(de)就是漫山遍野的阵仗，秀的就是“团结就是力量”的壮美。那不管不顾的盛大场面，那畅快活一回的精气神儿，从古至今，不知打动(dǎdòng)过多少有情怀的人。我曾经给二月蓝写过一首七言绝句：“桃自妖娆李自闲(lǐzìxián)，轻云紫雾下春山。生来不是(búshì)凡间色，统御东风一日还。” 北京的(de)二月蓝，哪儿开得最壮观？在我看来，天坛(tiāntán)的西北外坛和(hé)古柏区，或许应该有一号。您瞧，70万平方米的二月蓝花海，开得席天卷地，远远望去，好像是头顶上蓝天的倒影。徜徉其中，恍若置身(zhìshēn)天上，碧云蓝穹白丝带，如梦如幻。 蓝紫色的二月蓝，开久(kāijiǔ)了就褪成了白色。有人(yǒurén)误称之为“二月兰”，我猜(cāi)是同音字所致(suǒzhì)，因为此物与兰花扯不上(chěbùshàng)半点关系。它属于二年生草本植物，是十字花科，也叫“诸葛(zhūgě)菜”。为什么叫这么(zhème)个名儿呢？传说三国时期，蜀相诸葛亮率军(shuàijūn)出征，偶遇军粮短缺，命士卒去挖一种叫“蔓青”的野菜煮食充饥。后世为纪念孔明先生，遂称此物为“诸葛菜”。不管(bùguǎn)历史上是否真有这么回子事儿，“蔓青”和“二月蓝”是否同种同源，人们给喜欢的历史人物添点儿有烟火气的故事，倒是常有的：比如孔明灯、孔明锁、孔明棋、张飞牛肉、东坡肉、东坡羹、西施舌、文君酒……都透着那么亲切。 二月蓝虽然说是北京本土野生(yěshēng)的地被植物(zhíwù)，不娇气，具有天然适应能力和(hé)生长优势，也不需要特殊人工、水肥照料，可是爱它的北京人，还是想让它活得更滋润些。 在天坛散步的(de)时候，跟园林老师傅闲聊。老师傅说，为了让(ràng)北京城的植物更丰富多样，天坛公园从2003年开始，由以往“草高即割”的管理模式，变为适当控制(kòngzhì)修剪(xiūjiǎn)时间和频次，精准时间修剪，保持(bǎochí)修剪高度。“越是顺其自然，这(zhè)二月(yuè)蓝长得越好！每年3月到6月，是二月蓝开花结籽时期，我们就停止野生草地修剪，让它们好好开，好好长。”老师傅挥着手里的草帽，比比划划，好像在评赞自己的孩子。 为了扩大二月蓝的(de)观赏面积，天坛公园来了个自然播种(bōzhǒng)(zhǒng)、机械修剪中扩散、人工补(bǔ)播撒(sā)种的“三结合”。六月底及时采收种子，七八月雨季集中播种，即所谓的“适时补播草种”。这下子，二月蓝在天坛里撒了欢儿地活着，撒了欢儿地开。作为古代祭天的坛庙(miào)，如今的天坛遵循郊祀的传统(chuántǒng)，保持着独特的郊野风貌，这也给乡土植物(zhíwù)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生长环境。天坛目前有自然草本植物39科(kē)137种，既有二月蓝、夏至草、抱茎苦荬菜、蒲公英等二年生草种，也有狗尾草、蟋蟀草、马唐、虎尾草、灰菜、蒿子等一年生草种，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“百草园”。 到了天坛，有人愿意排队去欣赏皇穹宇、圜丘、祈年殿的(de)宏伟，有人喜欢去感受(gǎnshòu)天心石、回音壁的奇妙，我却爱看这(zhè)率性而活的遍地二月蓝。微风浮动中，瞧见它，感觉自己也活得那么轻松自在了。 来源：北京晚报·五色土(wǔsètǔ)